殷寒想拒绝,但看着莲子思考的神色,也没说出口。
莲子这番好意,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。
莲子已经构思好一切:“家里应该有立冬之前晒的被子,枕头在西边屋子里,还有上回枸杞带回来的凝神熏香,”她满是笑意,合掌,像是计划好了,“很是不错。”
她询问:“小仙师是喜欢什么味道的熏香,白梨花的还是七彩莲的?”
絮絮叨叨地念,又像是想起来什么,“啊!不对,七彩莲的好像被枸杞那糟老头子用完了,这个混蛋,用东西大手?大脚的!”略带歉意,“那便只有樊梨花的,抱歉啊,小仙师。”
谢涔居住的屋子在走廊尽头,因着本身木屋便不大,此处便也是低矮昏暗。
显然,谢涔不常住在此处,虽然打扫得干净,但仅有的架子上空空荡荡的,也没什么衣物,没有人烟气儿。
莲子将二人丢在这间屋子里,交代了几句,便去西边屋子寻被子了。
谢涔倒是有些歉意,轻声:“师兄,我方才没想到莲子家小,你要和我挤一屋了。”
“无妨。”殷寒环顾四周,心里百转千回,早就自己开解了,不过就是和谢涔住在一屋,虽然他们之间隔着杀身之恨,但有了谢砚秋的授意……这一切就变得复杂了,理智告诉他,他该忍着。
不过,他倒是疑惑,问:“这间木屋是莲子的?”
这屋子狭窄,根本摆不了几张凳子,谢涔干脆带着殷寒坐到床边,自己却是站在一旁,“算是吧,师父建造给?莲子姐姐的,不过他脸皮甚是厚,送给?人后又非要自己留下来。以前是莲子年纪小,师父照顾她……现在,纯粹是师父死缠烂打不肯走,他们便这样一直僵着两个人住。”
“这样啊……”
“嗯,”谢涔补充:“莲子的父母很早就走了,师父是莲子姐姐七八岁的时候,从浔河里将她捞出来的。”
“她因为父母的缘故,在采莲镇不受待见,小时候丧父丧母,后来便流落街头。”
“莲子的母亲是风月宗的门人,父亲却只是普通人,大约是采莲的。只可惜当年大旱,采莲镇也受到波及,虽然没有导致旱灾,但浔河上的莲花却一朵都没开,采莲镇大多数人都是靠着采莲生计,因而谁的日子都不好过。镇上便有风言风语说是风月宗的人带来的这场祸患,镇民不敢欺辱风月宗的门人,便抓了与风月宗有关系的莲子的父亲,将他用长骨钉钉死,一把火烧了。”
“莲子她母亲杀了那几个挑唆的人后,也殉情自杀。留下来莲子一人,却平白受了‘妖女’的称呼。”
“师父第一次捡到莲子的时候,便是采莲镇的大人们凭借着‘一腔正义’要把妖女用水淹死。”
殷寒眼皮一颤,一时不知道该说什?么。
世人总是如此,说风是雨,伤害弱小……长骨钉是很常见的仙器,一般是民间用来处置邪祟的。钉进骨头里,一般邪祟的神魂便会碎裂,而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长骨钉的伤害,多数会被疼死……
真是残忍。
“所以……师兄不要听外面的人说什?么,采莲镇是个是非地,这里的人和掖水不同……”谢涔轻声,“莲子姐姐是个好人,也许师兄不信我,但是可以相信莲子。她在采莲镇的确没什?么朋友,我只是想着师兄留下来,她会高兴点。”
莲子的事情,殷寒大约是明白了,可也无奈。
不过现在莲子有了枸杞相护也算是可以平平安安度余生了吧。
殷寒窝在床边,方才在冰雪之中受冻的鼻头微微泛红,他轻轻吸了吸,直直看向谢涔。
“你也高兴,对吗?”
昏暗灯光下,白衣似雪的青年姣白如玉,陷入松软的床铺,和缓柔和,敛目却多情动人,像是掉进人心坎里。
谢涔有一瞬间看呆了,深入骨血的躁动在那一瞬被眼前人的美好抚慰,他松开了拽进的拳头,诚实:“是,”谢涔微笑,没有否认,垂眸时眼底尽是温柔,“我很高兴师兄没有拒绝。”
他轻声:“我去帮师兄拿点热水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