祈月的西城城楼极高,涉阶而上,入目却空无一人。
“在哪里?”殷寒没有看到人,喃喃,他回过头对上牵着他手的谢涔,神色有些不确定?。
谢涔上前一步,与?殷寒并肩,嶙峋的手指指着前方,轻声:“那儿。”
殷寒寻着看去?,在视线的尽头坐着一个少年,衣衫单薄,坐在城墙上,眺望不远处。若是不留神迈出一脚,可能就会从?城墙上掉下去?。
他的身侧横七竖八地摆着酒壶酒盏,软着身体颓唐。
是之前有一面之缘的段烧,换而言之,是以后的山鬼,他们要找的人。
段烧的酒喝得酣醉,眼睛都睁不开。他本来就是冷中青涩诱人的长相,此?时喝醉了酒便好似甜得发腻得青梅酒,让人看了就面红耳赤。
可这美景没人欣赏。
殷寒走进了瞧了两眼,谢涔却拉住他,不露声色地遮住了前路,不让师兄看见这惑人美色。
倒是有些小气。
正有些小小的无奈,殷寒听见美人一声疑惑:“谁啊?”
段烧虽然喝了酒,但知道有人靠近了,撑着下巴转过来,身段妖娆,眼尾泛红,只?是有一丝冷冽的气质,大?约是像吐信的青蛇。
他红着两颊,干脆放下了手中的酒盏,两只?手捧着脸,问?:“找我什么事?”
“为了三魂。”
殷寒看着段烧打着酒嗝的样子微微皱眉。
段烧似乎有些迷茫,没反应过来殷寒在说什么,往后仰了仰身子,仿佛倚着不存在的树木,“三魂?”他嗤笑,“哦,又是三魂啊,”他看着手中的酒盏,问?:“为什么总有人觊觎别人的魂魄吗?”
他自问?自答:“哦,因?为总有人不想让别人好过啊!”
发现段烧会错了意,殷寒连忙解释:“我们不是想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就被段烧打断了,这个单薄的男妖精就笑了起来,他勾着唇,散发着青涩梅子碾了汁水的甜涩,语气却凶狠:“关我什么事!”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“找我做什么,杀了我吗?”他瞪大?了眼睛,像是个真正喝醉了酒的人。
他身前的两人几乎是被他吼懵了,没再反驳。
段烧没有等?到回答,自己平静下来,嗤笑:“三魂,什么烂东西,要别人的魂魄是要修炼什么秘术秘法吗?修仙人真是贱啊,强取豪夺,凌掠搜刮,什么做不出来!居然连人的魂魄都要……”
他的语气平缓而疑惑,可是话至终了,却疑惑地眯着眼,有些想不明白。
他喃喃:“可是修炼有什么意义呢?生死又有什么意义呢?人的三魂六魄……”他笑,“那东西不重要。”他醉得不轻,口齿都有些不清楚,“反正都会死,怎么样的死他自己都不介意了,我在意做什么!”像是失望透顶。
段烧拎起一旁的酒壶往自己的喉咙灌酒,醇香的酒水从?口中漏了下来,水渍染花了衣衫。
他撑着身体往后看,身体像是拉长绷紧的弓弦。仙城以外?是平原辽阔,荒凉一片。
段烧骂完了人,心里痛快了,便痴痴地笑,似乎想起了什么,眼尾红得更为彻底。
许久,才轻飘飘地回过头,冷静下来,告诫:“你们走吧,我不管你们是想要‘三魂’修炼还是害人,都与?我无关。杀了我,这个虚假的世界还是可以运转百年,你们要找的人不可能为了我出现,所以,从?我这里你们什么也得不到。”
他抿着唇,笑容讥诮。
段烧斜斜站着,拎着酒盏最后看了谢涔殷寒一眼,骂了一句晦气,便抱着未尽的酒壶离开。
还未真正说什么的殷寒停在原地失笑。
段烧这是喝醉了酒,遇着人就一股脑地宣泄情绪。
但依他的意思,是不在意谁想取云妨的魂魄,更不在意自己的生死,只?想着帮云妨完成幻想的推算。
根结在于云妨自己,段烧对云妨无私得几乎要放弃生命。而云妨不在于段烧,只?想要寻找另一种可能。
这到底是图什么呢?
殷寒忍不住问?:“小涔,你觉得这样做值得吗?”
借酒消愁,显然是不快乐的。
用燃烧命的方式给别人一点虚幻的慰藉,太不值得了。
谢涔笑:“师兄怎么这么问??”
又说,“有些事情值不值得只?有当事人可以评判吧,”他拉过殷寒的手腕,准备继续跟着远去?的段烧,他的背景挺拔,语调平缓,“师兄,你是知道的,世上事情万千,种种行为不可猜。非局中人是不可以评判行为的。”
就好比你我,你非要去?阻止三魂祭神,而谢涔自己想成全殷寒。
这些事情论?对错论?值不值得都太轻巧了,根本是说不清的。
殷寒一句话说不出来,倏然会心一笑。
段烧离开了城楼便回了公?主府。
府内,绿意掩映。
在这个时间线,婳姬刚刚发现了自己的驸马段炀叛国,她怒着脸带侍卫来找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