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寒一瞬间脱力,像是濒死的鱼一样喘息。
他伸手?用力将殷道衡推开,虚弱的感觉好像梦魇袭来。
骤然?陷入了黑暗之中。
……
殷寒醒来的时?候,天还没有亮,仍旧是在?虚幻的祈月仙城。应该是在?一间屋舍内,窗外景致秀丽,但屋内却连盏灯都没有,沉溺于?黑暗。
他被困在?床边,手?被麻绳捆在?床角,动弹不?得,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。
黑暗之中,隐约有人的轮廓。
少年的声音传来,问:“殷寒,你醒了?”
是齐河。
殷寒真的是很久没有再?听到齐河的声音,乍一听见,恍如隔世。
殷寒问:“我怎么在?这里?”
他明明记得他、谢涔还有宋行止宋宗主在?镜湖旁边发现了殷道衡的踪迹,而后殷道衡和他说了关于?师兄的一些真相。
师兄是剑宗宗主的儿子,而殷寒重生以来也是被迫冒用的师兄的身份。
再?后来呢?殷道衡解开了困扰殷寒许久的生死契,联系彻底断了,他与谢涔之间现在?是了无联系了。
谢涔……殷寒倏然?想起?少年护在?他身前?的身影,此时?突然?没了,见不?到人了,只觉得一阵心慌。
齐河顺手?点?燃了明火符,将屋内的蜡烛点?燃。
屋舍亮了起?来。
这是一间简单的屋舍,只是有些破旧昏暗,桌子上还积了些许灰尘,看起?来很久没人住了。
齐河交代:“是宗主带你回来的。”
他语调没有起?伏,表情?也冷淡,只是眼神一直粘连着殷寒的脸,轻声:“宗主说你现在?的情?绪不?稳定,所以让我将你捆起?来,看着你,别让你跑了。”
原来如此。
殷寒抿唇,垂眸。
他现在?体?内流动的灵力又恢复到刚回到剑宗时?那样,不?多不?少,只鼎盛时?期的十分之一,神魂还未完全融合,因而时?常目眩。
他冷声问:“殷道衡人呢?”
“你还好意思问?”齐河语气不?客气,“被你伤了,在?疗伤。”哂笑,“殷寒你可真下得去手?,那可是你亲生父亲,就这样眼睛一眨不?眨地,将人的腹部捅穿了。换做普通人,可能当场就死了。”
殷寒皱眉,看着齐河时?一双眼睛坚毅如初,神色不?改。
“他是我父亲又如何?”
殷道衡也只是他血缘上父亲罢了。
三纲五常,虽要遵循,但要会?变通。一个这样罪大?恶极的父亲,为什么要认?再?者,殷道衡把?他当儿子了吗?对他下手?时?真的有过半丝心软吗?他殷寒又不?是愚孝的人!
殷道衡留着他的命,执着于?让他活着成为自己的后路。这不?是爱,是利用。殷道衡的利用太过偏执执拗,也许换一个人,就会?扔掉殷寒,另寻他路。可他偏偏不?。
自大?、自负,这是殷寒对于?殷道衡最为准确的评价。
齐河含着恨意看殷寒,冷声:“若是我父亲,我定然?不?会?动他分毫。”
殷寒平静地与齐河对视,不?言语。
这大?概就是殷寒与齐河的差别了。
殷寒不?再?理会?,垂着头缩在?床榻角落。
“宗主对你那么好,纵然?是十二仙山的人都想杀了你,他也没有对你出手?,还暗地里护着你。留着你一条命,甚至费尽心思用影子将你复活。”
殷寒抿唇,“这个影子是谢砚秋,”皱眉,“你以前?……”齐河以前?,最是尊敬砚秋师兄了。
可现在?的齐河冷哼,“我知道,”一顿,“都是你的错。”
他的错?殷寒狭长的狐狸眼中闪着不?明的光。
齐河自言自语,还带着怨恨:“若是没有你殷寒,无恙山人不?会?死,砚秋师兄也许现在?还活着,而宗主也许几?年前?就可以集齐三魂,所有的人都可以顺利飞升。可偏偏有你殷寒,还偏偏是一个宗主不?愿动的人。”
叹气,“不?过幸好宗主英明,一切也不?会?因为你的捣乱而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。我们已经候好了人,只需要指令烟花下达,再?抓回邪神转世,让他就位,所有的一切都会?回到正轨,我们都可以拥有畅想的一切。”
披头撒发的殷寒倏然?抬起?了头,他白皙的面庞苍白成一捧霜雪,纤长的睫毛像是脆弱的蝶翼一样微颤。
“什么?”他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殷寒不?管自己被扣在?背后柱子上的手?腕,膝行几?步到齐河跟前?,手?被勒得泛红泛热,急急开口:“什么候好了人?什么叫‘只需要’?难道你们已经杀完了十座城的仙民吗?”
他殷红的嘴唇褪去了血色,浑身不?住地震颤。
不?敢去想那尸横遍野,无数人血流成河的场面。
殷道衡寄存了一城仙民的魂魄。
而那座死城,也许所有见过的人都终身难忘。
灰暗、昏暗、绝望,没有一丝一毫的光。
而现在?,万万人要复刻这样的命运吗?
这么快?就让那么多人死了,明明……他们来时?一切都没有发生。
齐河平凡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不?快,似乎在?嫌弃什么,随意:“还没,”简单,短促。
他居高临下地看跪在?他面前?因为震惊更显脆弱的美人,牢骚:“魂魄逗留的时?间只有三天,为了确保万无一失,我们还是要等宗主拿到三魂再?说,”齐河嗤笑,“毕竟,谁也不?知道有没有可能遇到像你这样的妨碍,若是遇见了,多杀了一群蝼蚁该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情?。”
殷寒眨眼,窒息的感觉终于?褪却,他不?动声色地长舒一口气。
“不?过……”齐河卖关子一样絮叨,“只要宗主拿到了最后一魂。那些候在?仙国附近的十二仙山修士就可以利用十二仙山秘术,眨眼间灭九城,取万万人皮囊中魂魄。”
他比之一年前?更高挑,神色也更无情?,语气却更加僭越。
其实也算不?上“僭越”,毕竟现在?的殷寒不?再?是第一仙门的少主,只是他们十二仙山的一个阶下囚。
齐河寻了长凳横放在?床前?,横跨抱剑坐下。
他的舌头顶着口腔,似乎在?思索什么。
“还有一件事,挺重要的。”齐河轻声,神色玩味。
“宗主说,”他笑,“我恐怕是十二仙山现在?的弟子之中,对你最为和善的,因而叫我给你布下‘听话蛊’,以保证你不?再?捣乱。以后,我让你做什么,你就做什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