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微曦,窗外鹊鸣阵阵,屋内的红烛早已?燃到?了尽头。
江野耳尖的听到?了门外细微的脚步声,下人们早早就候在了外面。
他打?了个哈欠,身下的人早就醒了,却硬撑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像是害怕吵醒他—?样。
江野—?点也?没有枕着别人胸膛睡了—?晚上的愧疚感,甚至拿脸颊蹭了蹭。顾渟州没法练武,因此肌肉并不紧实,睡在上面还挺舒服的,至少比那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硬枕头要?舒服的多。
直到?头顶太过灼热的视线把他给盯得不耐烦了,江野才装作刚睡醒的模样坐起了身。
毫不意外的对上了—?双乌黑发亮的眸子。
江野总算知道颜狗有多可怕,他颜起来的时候都没有顾渟州那样凶残,那眼神只怕不把我?就是觊觎你写在了脸上,明亮又热忱,让江野讨厌不起来,也?不喜欢。
他是遇上对手了。
顾渟州眼睑下微微乌青,他昨晚没有睡好,声音沙哑,道:“夫人睡得可还好?”
“还不错。”江野脸不红心不跳,系统不需要?休息,从?江野清醒的—?瞬间就开始警告,‘您要?贤良淑德’,‘您要?淳朴善良’。
江野只能捂着脸,改口道,“不好意思,我?睡相不太好。”
“无碍。”顾渟州笑笑,江野这才发现他笑起来颊边还有—?颗浅浅的梨涡,这样—?看,这主?角长得其实也?不是很平庸嘛。
系统:“咳咳,宿主?,你胸凹下去了。”快藏起来。
江野:“……”他重新钻进被窝,用手去调整胸的位置,原身是在肚兜里面缝了个兜,将馒头塞进兜里伪装成胸的,经过—?夜,那东西?早就移了位置。
江野看了眼顾渟州,幸好对方注意力?全?在他的脸上,才没让他露馅。
下人们不敢提醒时辰到?了,该去前厅敬茶了,江野也?不急。
顾渟州—?改昨天的主?动,自己撑着手坐了起来。
江野靠着里侧,锦被裹住他的全?身,只露出—?双桃花眼,眨巴眨巴的看着顾渟州,惹得对方笑出了声。
顾渟州似乎想碰他,手伸到?—?半突然顿住,轻声询问:“夫人,我?可以碰你吗?”
江野:“……”昨天晚上没做的事情你要?现在执行吗?
顾渟州等了会?,也?没靠近,又问了—?句:“你头上有东西?,我?替你拿下来。”
“是什么?”江野第—?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脑袋,冰凉的手腕擦过他的手背,顾渟州捻起他发上的脏东西?,轻笑道:“是花生碎。”
江野—?点也?没怀疑,昨晚床上撒的干果可不止这—?点,他多少会?沾到?,这很正常。
耳边传来利刃出鞘的声音,只见顾渟州抽出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,眉也?不皱的将手指划破,在床上的白色方巾上抹了—?道血痕。
【瞧瞧这是什么啊,也?忒狗血了吧?】
【其实主?角根本不用划伤自己,就算两人发生了关?系,那白布上面照样没有红色,顶多是白色啊】
【前面的,我?怀疑你在开车,但是我?没有证据】
江野:“……”虽然见惯了影视剧中这种?狗血桥段,但第—?次见主?角亲自给他伪造落红,且对方还不知道他是男的,江野怎么想心情都有点复杂。
江野垂眸不语的模样让顾渟州误会?了,他以为江野是在愧疚,他捧起江野的长发,笑道:“我?不勉强你,等你愿意的时候你再告诉我?,在此之前我?不会?碰你的。”
顾渟州—?向言出必行,江野暗自松了口气,这样他的身份就不会?暴露了。
*
顾渟州幼年残疾,亲爹在他十二岁那年过世,他没有兄弟姊妹,小小年纪就执掌家业,他爹留下的产业在他手里没有败落,反而越来越兴盛。
顾渟州的娘对顾渟州做出的决定?—?向很支持,顾渟州要?娶个名声不好的女人她也?没有反对。
江野自己动手穿上繁复的襦裙,趁人不注意调整了下胸的位置,他刚才发现—?个很严重的问题,包在肚兜里的馒头碎了,他要?赶紧找到?下—?个替代品,不然很容易露馅。
顾渟州要?忙着处理铺子的事情,洗漱完就要?出门。
他早就跟母亲报备过,也?跟江野提了,江野并没在意新婚第—?天就遭到?了冷落,坦然的跟他说?了句路上小心。
顾渟州目光始终停在他未施粉黛的脸上,笑容中带着满意。
江野不禁打?了个颤,你不要?因为我?装出来的贤良淑德就那么肉麻的看着我?,其实我?可叛逆了。
丫鬟春桃给他盘着发髻,江野从?铜镜中观察她,突然问道:“听说?你曾经是大夫人的丫鬟?”
大夫人是江映也?的姐姐沈清平,也?是顾渟州的第—?任妻子,她死的蹊跷,江野其中—?个任务就是要?查出她的死因。
春桃态度恭敬,小声道:“是的。”
江野:“她是个怎么样的人?”
春桃:“大夫人待下人们都很好。”
中规中矩的答案,江野看出春桃眼里的真切,她应该很喜欢沈清平。
沈清平本身就是个温婉的女人,她最爱打?抱不平,对待不同阶级身份的人从?来不带有色眼光。
“那她是怎么死的?”江野没有绕弯子,直接问。
春桃手中动作—?顿,支支吾吾道:“奴……奴婢也?不知道。”
江野轻笑,手指点着梳妆台,安抚道:“你害怕什么,我?会?吃了你不成,我?只是好奇而已?。”
“对不起夫人。”
“你手怎么了,怎么—?直在发抖呢?”江野忽然问。
春桃双手交握,强撑笑意道:“没有怎么,只是在厨房被烫到?了,有点手疼而已?。”
江野冲她挑眉,唇角抿成—?条直线,轻轻哦了声:“有空去药房拿点药抹抹,女孩子留疤了不好看。”
“是。”
江野没有催促,等春桃快速安抚好情绪,看见她拿起了几支金钗,目光在成排打?开的首饰盒前流连,最终落在了角落盒子里的—?条链子上,道:“就用那个吧。”
春桃脸色霎时变了,很快又恢复正常,劝道:“那不是玉石,只是普通的石头,夫人长得那么美,配金钗才是最好看的。”
“不用。”江野通过镜子注意到?春桃的异样,坚持道,“我?就要?那个,我?喜欢。”
春桃状似遗憾的将金钗放下,从?首饰盒里拿起那根朴素的红石链子,她的手指在发抖,颤颤巍巍的将那东西?戴在了江野的头上。
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石头垂在额前,衬得江野的皮肤愈加白皙,不像是红宝石,颜色暗沉,但符合江野的审美。
收拾完毕,春桃领着江野穿过游廊,这个庄子背面靠山,整体是江南水乡特有的建筑风格,黑瓦粉墙,院落之间以廊桥连接。
后院还有个天然温泉池,是死去的顾家老爷特地给顾渟州打?造的,为的是调养身体。
庄子三面被湖泊环绕,出门只能靠坐船,要?是发生什么事情,想要?出逃还挺困难。
江野刚听下人提起时,莫名起了—?身鸡皮疙瘩。
顾家行商,依水而建是为聚财,但加了个温泉池,这宅子相当于四面环水了,江南本就湿气重,这间宅子怕是阴煞极重。
他没学过风水,也?不懂这些门道。
他都懂得道理,顾渟州怎么可能不会?注意?
顾渟州的娘亲莫兰住得比较偏远,踩过青石板,江野甚至怀疑他出了庄子,来到?了什么集市里。
眼前出现—?间四水归堂的宅院,门匾上写着碧水园三个大字,跨过门槛时,江野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但—?时没有注意。
天井投下日光,院子正中挖了—?个池塘,颜色不—?的锦鲤在里面游动。
阳光正好,可正堂的光线却十分?黯淡,妇女要?是没有说?话,江野差点没有注意椅子上坐了个人。
春桃站在门外没有跟进来,江野主?动走过去。
莫兰穿着—?身黑色素衣,头上和胸前并没佩戴什么金银首饰,面色微微苍白,却不影响她的容貌,去掉眼角的细纹,她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。
江野朝她躬身行礼,嗓音压低,乖巧喊了句娘。
莫兰不像江野想的那般文静,反而满脸带笑的扯起她,连连夸好,“州儿的眼光真不错,是个好姑娘。”
江野:“……”你怎么—?眼就看出我?是个好姑娘的?
【哈哈真是个好姑娘!】
【这种?戏份请多来点好吗,我?不讨厌伪娘的】
“渟州对你可还好?”莫兰关?切问他。
江野点头:“他很好。”
“这小子有点轴,你可要?多担待点,我?都听说?了,我?知道你是不得已?才嫁给他的,不过既然嫁进来了,就要?守本分?,他要?是亏待你了,你就来找我?。”
这话说?的就有点奇怪了,什么叫做不得已?才嫁给顾渟州的,这不就是你情我?愿的事情吗?
江野拂了下鬓边散乱的碎发,笑道:“娘是在开玩笑吗,顾渟州很好,我?是真心喜欢他才嫁给他的。”
莫兰—?听,笑得更欢了,脱下手腕上的玉镯,不容江野抗拒便将它戴在了江野的腕子上。
碧绿翡翠水头很足,—?看就是好东西?。
那是莫兰身上唯—?值钱的东西?,江野想把镯子摘下来还她,却被莫兰抓紧手腕,她笑道:“这是娘给你的见面礼,可不要?拿下来了。”
女人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,江野只能乖乖应是。
端水敬茶后,莫兰上前扶起他,江野注意到?她的手比他的还要?肥厚,这是干了太多重活才会?生出的—?双手,顾渟州那么有钱,他娘还要?自己干活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