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宝儿把作业写得差不多了,也就过了十来分钟左右。
按照目前小学生教育负担的日益加重来看,能这么快已经挺厉害,毕竟写字还不算熟练,而且她还经常要去翻字典。
宋北生看着手机说了句你可以先吃,不过陈驰还是没动,说了声没事儿。
“你手机还有电吗?”宋北生问,“我屋,床头柜抽屉第二格,什么头的充电器都有,你可以先拿着用,不过都不是闪充。”
“行。”陈驰点了点头,“那我过会儿过来,先去打个电话。然后你账号是你这个号码注册的吗,我等会儿先把今天的房费给你打过来,省的到时候忘。”
“是。”宋北生说,“不过不急,我不会忘。”
“那我连夜逃了怎么办?”陈驰问。
“那你就完了。”宋北生说。
陈驰笑了下,没准备继续跟他贫下去,起了身准备走。
“我说真的。你要是在这块儿混得再久点,就会听到我们六哥的名号。”宋北生接着说,“它的势力遍布整个城市的各种街道,只要你还有味儿,就逃不掉。”
……
这神经病。
陈驰没忍住,又开始笑,笑的整个人重新跌坐在了位子上。
宋北生也笑了下,没再继续说话。
“房东是你吗?”陈驰最后问了一句。
“老太太,八十岁,不爱走动,八点就睡。”宋北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,“你看我哪点儿符合吧,你说来我听听?”
“没。”陈驰觉得自己这会儿又开始想笑。
“我从来不骗人。”宋北生继续低头玩儿手机,“你可以信。”
陈驰顿了下,嗯了一声。
“不信就去问六哥。”宋北生边玩儿边笑了下。
“操。”陈驰笑着说,“别搞了,生哥。”
看着陈驰回了房间之后,宋北生抬头看了眼那边儿,等门关紧了,才开口跟一直写得特专心的宋宝儿说了句:“你什么毛病?”
“不用客气。”宋宝儿说,“而且主要是,我真的挺喜欢驰哥的。”
“长得帅的你哪个不喜欢?”宋北生烦躁的把手机倒着给扣了,“你他妈的就跟你妈一个德行。”
“那不挺好吗?”宋宝儿笑了笑,“我妈还担心我跟你似的,活了一把年纪,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。”
“谁说没有的。”宋北生说,“只是没在一起。”
“把动作电影里面那些女星撇开,再把所谓的各种初恋幻想通用标准模型撇掉。”宋宝儿写完了最后一个字,学了一下他刚刚的语气,合了作业本看他,“你说个喜欢的我听听?”
宋北生没说话,过了一会儿,开口说了句:“你最近这段时间,别见王达了。”
宋宝儿还没来得及说话,宋北生又特烦躁的说了句:“净他妈学点乱七八糟的。”
“最近是多久呢?”过了一会儿,宋宝儿又问,“达达回来的时候还说过两天要带我吃冰来着。”
“吃个屁。等我消气了为止。”宋北生说,“我不爱哭,所以调节情绪能力很差的,特别难哄,你自己做好准备吧。”
“你不能这么专治!”宋宝儿喊了一声。
“也行。”宋北生继续低头看手机,随手指了一下内门,“那你自己出去觅食吧,跟着六哥闯出自己的天地,不吃我的我就管不到你。”
“所以我才想驰哥留下来。”宋宝儿说。
“你跟他才说了几句话啊?你是真想气死我啊?跟你说了不要相信男人,你一句都不听是吧。”宋北生说,“反正你这辈子都别信。”
“你不也是男的吗?”宋宝儿说。
“所以你也别信。”宋北生说,“真的。”
宋宝儿看着还想说点什么,宋北生干脆把手机收回了兜里,站起来一把拎了宋宝儿的后领子,直接把人单手提了起来。
“走吧。”宋北生说,“去看看你驰哥。”
陈驰回了屋,把手机给插上电了之后其实没打电话。
老杨跟他其实差得挺大,一个二十二一个三十三,差点儿就给差满了一轮。当时认识也是偶然,后来能一直分居两地联系扯屁,这么多年还混成了彼此最能聊事儿的兄弟,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人间奇迹。
回了房间之后,刚看见老杨给他发了信息,说是店里临时有事儿,要出去一趟处理。然后他翻了一圈通讯录,发现居然也就没几个人能聊。
剩下能聊的那几个,还都是没什么必要的。
说得难听点,就是联系也得有原因。
虽然说跟老杨打电话也没必要,但就是有点什么事儿都想说一句。对方听不听都无所谓,就是能放开心,自己说自己,有个地方能接纳,这就行。
怎么说呢。
也不是沧桑吧。
就是突然有点儿理解为什么那些年纪大的人总爱劝人成家。
有点儿什么事,或者没事就想找个人说话的时候,因为各种原因找不到人,是会有点儿不好受。
这种感觉不算难受,也不算悲伤,不撕心裂肺,不热闹坦荡,就是压着低沉的空气,一路下坠到不知名的远方。
陈驰静静地坐了一下,立马从包里拿了相机出来,稍微调整了一下焦距之后,就着现在的心境,拍了一张照。
然后他用手机拍了一下相机里的图像,划到了一个新的相册里。
相册的名字暂时定了“出走”。
他觉得这两个字组成的这个词,在此刻的心情里,在中文的语境里都被诠释得很好。
它没那么消沉,也没那么光亮。
跑不了,也停不下。
像是此刻的他一样,倾轧着到处扎。
陈驰低头看了挺久的相机画面,刚决定直接开电脑开始修图,就听见门又被开了一下。
是宋北生。
……也不是。
是宋北生和宋宝儿。
陈驰叹了口气,知道这个图是没法修了,因为刚刚那种情绪已经没了,他又是很吃灵感的人,修出来的图就会很像流水线加工。
不能说不好,只能说无用。
宋宝儿看了看他坐在地上的坐姿,又看了看他手机的相机,拍了拍宋北生的腰侧,说了句放我下来。
“去吧。”宋北生说,“别出院儿。”
等她关上门了之后,宋北生也坐在了地上,看了眼半开的背包,没说话。
“没关系。”陈驰先说了一句。
“……我没想道歉。”宋北生说,“这是我屋,我也不知道你在拍照。”
“哦。”陈驰说,“但我还是有点儿火,先不要跟我说话,我就这一台相机了,我肯定打不过你,我怕被打痛了下意识拿它砸。”
宋北生看着又挺想笑的,不过最后还是没笑出声,只是隐约露了点笑意出来。
属于刚刚好能被别人察觉,又不会让人觉得恶意的范围。
陈驰又叹了口气,骂了句脏话之后笑着说:“说真的,要不是你这张脸,就冲你刚笑那下,咱俩肯定得有一架。”
“虽然我有六哥罩。”宋北生说,“不过,那什么……不好意思啊,我真不知道。”
话到这份上了,陈驰其实也没剩多大情绪。
他这辈子唯一一点儿脾气,不是在照片上,就是在一天前,其余时候都是水果市场里最软的柿子,家财万贯,乐善好施。
“抽烟吗?”陈驰问。
“不抽。”宋北生说,“喝酒,但不抽烟。”
“行。”陈驰拿了根烟出来,“就一根。”
“这是真不行,宝儿在,我不可能让人在她跟前抽烟。”宋北生伸手从陈驰嘴里拿了烟下来,“或者你还是打我吧,别太过分,别让我疼,我就不还手。”
“你他妈……”陈驰嘴里的话转了一圈,知道不合适,最后还是没忍住直接说了出来,“哄女朋友呢?”
“没哄过。”宋北生说,“没谈过。”
“装。”陈驰笑了笑,“抽屉里那几个套,我都还记得型号。”
“这个的话,是这样的。”宋北生说得挺一本正经,“自己弄的话,懒得抽纸,戴个就很方便收拾,打个……”
“操。”陈驰偏过头乐了一下,“别他妈说了。”
宋北生也笑了笑,手里还拿着那根陈驰咬过的烟转来转去:“你先问的。”